美國大學性教育講義3：你該知道的「墮胎」知識與爭議

文：威廉．亞伯（William L. Yarber）、芭芭拉．薩雅德（Barbara W. Sayad）

墮胎

大多數人聽到「墮胎」一詞時，會想到一種醫療程序。但流產，或指排出胚體，可能自然而然發生，或是透過數種方式引導發生。許多流產是自然發生的，原因在於懷孕女性遭受身體創傷、胚體未適當發育，更常見的原因則為子宮內的物理環境崩壞，並終止胚體的發育。美國每年出現的流產案例中，大約三分之一屬於自然流產（spontaneous abortions），或稱小產（miscarriage），指胎兒可自行生存前即死亡（見本冊第二章）。但本節所探討的墮胎屬於人工流產（induced abortion），或稱故意終止妊娠。除非另有說明，否則此處提到墮胎時，所指皆為人工流產。

墮胎不可一視同仁，必須做出區分，例如自願性、意外性、非自願性懷孕等情況下的墮胎。而懷孕的持續時間是決定使用何種墮胎方法的最重要因素。

墮胎方法

人工流產可透過多種方式進行。手術方式在美國最為常見，但亦可使用藥物，抽吸法亦可應用。早期墮胎方法（懷孕頭三個月使用的墮胎方法）與晚期墮胎方法（懷孕第三個月後使用的墮胎方法）有所不同。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墮胎發生於懷孕的頭三個月，百分之六十三發生於前八週（見圖1.8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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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 藥物墮胎（RU-486）

經過十年的爭議，藥物墮胎（medication abortion，長期以來稱作RU-486，其市售商品名為Mifeprex）於二○○○年在美國獲准使用。二十多年來，RU-486於歐洲幾個國家廣泛受到應用，已證實屬於安全，有效、可接受的墮胎藥物，且已成為愈來愈常見的外科墮胎手術替代方案。事實上，RU-486引起的流產目前已占早期墮胎的百分之二十五。醫生現在已可開立數種藥物處方箋，儘管包含兩劑藥物的藥方（美服培酮，miferpristone；米索前列醇，misoprostol）在美國仍屬終止早期妊娠的最常見藥物。美服培酮可防止子宮內膜細胞獲得建立、維持胎盤附著必需的黃體素。此方式於懷孕的頭六十三天（九週）使用時最為有效，視使用的藥方而定。

• 手術方法

手術方法包括真空吸引術和子宮擴除術。

真空吸引術（妊娠早期墮胎法）：真空吸引術（vacuum aspiration）幾乎用於所有妊娠早期的器械墮胎。此種安全、簡單的方式在局部麻醉下進行。第一個步驟包含以殺菌消毒液沖洗陰道。下一個步驟係以一系列漸粗的擴張桿擴張子宮頸。接下來，將連接真空抽吸器的小管插入子宮頸。子宮受到緩慢抽吸，去除胚體、胎盤與子宮內膜組織（見圖1.9）。

子宮擴除術（ 妊娠中期墮胎法）：子宮擴除術（dilation and evacuation，簡稱D & E）通常於妊娠中期（第十三至二十四週）進行，但懷孕第二十四週之後亦可實行，需局部或全身麻醉。子宮頸受到緩慢擴張，接著交替採用刮除術與其他手術方式移除子宮內的胎兒。子宮擴除術由於屬於妊娠中期墮胎手術，比起妊娠早期墮胎更具風險，且往往更可能造成創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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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 妊娠中期人工流產

罕見情形下，在妊娠中期的最後階段，可透過使用米索前列醇等藥物，導致子宮收縮，最終排出胎兒與胎盤，以達成墮胎目的。所有妊娠中期的人工流產方式，都會因為使用特定藥物而產生副作用。

墮胎安全性

妊娠早期的墮胎幾乎沒有長期的身體或心理風險。事實上，現代合法墮胎的死亡風險比例，十萬次手術中不到一次。影響墮胎安全性的最大單一因素是孕齡（gestational age），懷孕早期墮胎最為安全。然而無論採用何種方法，幾乎所有女性皆會於術後出現持續數天至數週的出血情形，且併發症的風險與懷孕時間長度成正比。對於大多數女性而言，決定墮胎後伴隨而生的短暫失落、悲傷或壓力感，往往會由如釋重負、滿意該決定的感受所取代。

女性與墮胎

許多女性不願意公開談論他們的墮胎經歷，但關於女性墮胎的準確資訊，或有助於消除她們可能產生的孤立感或排拒感。曾墮胎的美國女性涵蓋範圍廣泛：

• 百分之五十八的墮胎女性，年齡為二十多歲；
• 百分之五十六未婚，目前未與人同居；
• 百分之六十九在經濟上處於弱勢；
• 百分之五十二為西班牙裔與白人女性，百分之四十點二為黑人女性，百分之七點三為其他種族女性；
• 百分之七十八有宗教信仰；
• 百分之六十一有一個以上子女。

墮胎手術於二○○八年約有一百二十萬件，可謂美國女性的共同經歷（見圖1.10）。有一重點值得注意：墮胎女性的組成與墮胎的理由同樣多樣化。女性墮胎的原因，主要在於了解到身為人母與家庭生活的責任。四分之三的女性表示不想顧慮他人或對他人負責；四分之三表示無力養育子女；四分之三表示有了孩子會妨礙工作、學業或照顧家屬的能力；半數人表示不想成為單親媽媽，抑或與丈夫或伴侶間出現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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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旦決定墮胎，無論最終結果如何，都會帶給女性許多情緒方面的問題。少有方法能毫無痛苦便處理意外懷孕。對於許多女性而言，下此決定需要重新評估她們的關係、檢查生育計畫、尋求了解性在其生活中的作用，並試圖釐清人生的目標。顯然，女性以及男性皆需要關於生育週期的準確資訊，需要了解避孕措施沒有持續或正確使用時的懷孕風險，亦需要避孕與墮胎服務的管道。

男性與墮胎

墮胎的決定過程中，絕大多數男性伴侶都知悉並支持女性的決定。另一方面，有相當數量的少數美國墮胎女性（百分之十二）與導致其懷孕的男性並無交往關係，這些女性可能無法告知，或是沒有充分理由告知生父。獲得最少支持的女性（百分之七）則為曾經歷親密伴侶暴力行為者。女性如果能依靠其伴侶，獲得伴侶支持，便可大幅增進墮胎之後的健康與調整情形。此點恐怕毫不令人意外。

然而，成為人父仍有其誘惑力。懷孕會迫使男性正視自己對養育兒女的感受。父母的身分對男性而言，正如女性一般，可謂一種意義深遠的權利。對於年輕男性而言，面對可能的父親與成人身分，會產生自豪與恐懼混雜的感受。

墮胎過後，許多男性會感受到內疚、悲傷、悔悟縈繞不去。墮胎後分手的夫妻或情侶也所在多有。壓力、衝突與內疚可能壓倒一切。許多診所現在會為墮胎的當事人男性及女性提供諮詢服務。

墮胎辯論

墮胎的辯論中，認為墮胎應予禁止的人士一般自稱為「生命派」（pro-life）。支持女性有權利選擇是否墮胎的人士，一般則自稱為「選擇派」（pro-choice）。

• 生命派的立場

對於反對墮胎的人士而言，其立場乃遵循一項基本原則：當卵子受精的那一刻，它便成為一個人類，擁有同樣賦予其他人類的完整權利與尊嚴。胚胎與胎兒同為人類，而胎兒與嬰兒亦同樣都是人。道德上，墮胎相當於謀殺。

即使大多數反對墮胎的人士會將強暴與亂倫（有時是胚胎或胎兒有缺陷）視為例外，但生命派的意見領袖一般卻會反對以任何理由墮胎，除非為了挽救孕婦的生命。他們認為，讓強暴與亂倫的倖存者墮胎，仍屬奪去無辜人命的行為。

除此之外，生命派的倡導者還認為，墮胎是社會淘汰不良人類的第一步。他們認為，如果我們允許抹殺胚胎，又何以阻止殺害老病殘疾，以及不合時宜之人？最後，生命派的倡導者認為，有成千上萬的夫婦想要收養子女卻無法如願，只因有如此多的孕婦選擇墮胎，而非生下孩子。

• 選擇派的論點

在安全、充分消毒、合法的條件下，墮胎是一項非常安全的醫療處置。然而，自行實施或非法、秘密的墮胎，可能非常危險。大多數醫師、心理學家、公共衛生專家認為，墮胎繼續保持合法，對大眾的身心健康至關重要。認為墮胎應繼續合法的人士，有以下幾個論點：第一，根本的問題在於誰能決定女性是否要懷孕：是女性，還是政府。由於女性要繼續承擔養兒育女的主要責任，選擇派的倡導者認為，不應強迫女性生下自己不想要的孩子。

第二，除支持全面式性教育及避孕法使用，以大量消除墮胎需求外，選擇派的提倡者亦認為，墮胎應繼續供人使用，作為節育的備用方案。由於避孕方法不可能百分之百有效，就連最認真謹慎避孕的人，也可能意外懷孕。

第三，如果將墮胎非法化，為數眾多的女性將免不了非法墮胎，會大幅增加手術併發症、感染及死亡的可能性。無法墮胎的人可能被迫生下並養育他們不想要或養不起的孩子。

• 憲法問題

在一九六九年，美國德克薩斯州，一名單身母親，二十一歲的麥考維（Norma McCorvey）發現自己懷孕了。為獲得合法的墮胎機會，她對她的醫師說謊，稱自己遭到強暴。然而她的醫師告訴她，德州禁止一切墮胎行為，除非為了拯救母親的生命。他建議她前往加州，可於該處合法墮胎，但她沒有錢。兩名律師聽說她的狀況，承接了她的案子，以侵犯憲法的個人隱私權利為由，挑戰墮胎的限制。麥考維為此案件，以「羅」（Roe）為化名。一九七○年，德州的法庭宣布墮胎法違憲，但州政府針對此判決上訴。與此同時，麥考維生下了嬰兒，並放棄收養。最終，此案纏訟至美國最高法院，並於一九七三年發布了著名的「羅訴韋德案」（Roe v. Wade）判決。根據該年的判決，女性墮胎的權利為受到保障的基本權利，屬於憲法隱私權的一環。當時美國只有四個州允許墮胎，由女性自行決定。

「羅訴韋德案」判決在政界與宗教界的保守派之間引發反對的風暴，並點燃右翼在政治上的重新崛起。然而，由於墮胎依據「羅訴韋德案」判決，乃屬基本權利，各州縮減墮胎權的嘗試皆告失敗。

自一九七三年美國最高法院的「羅訴韋德案」判決以來，各州仍就女性可墮胎狀況的詮釋、規範、限制、界定等層面持續激辯當中。雖出現大量立法挑戰，並通過了各種墮胎法，但許多法律可能無法執行。本書英文原書付梓時的現行墮胎法，茲重點整理如下：

• 三十九個州要求墮胎僅能由具執照的醫師執行；
• 四十個州禁止墮胎，除非確定胎兒生存能力後，有必要保護孕婦的生命或健康時；
• 十八個州禁止高週數的流產手術（partial-birth abortions），儘管此詞的定義尚未臻準確或未達成共識；
• 二十六個州要求尋求墮胎的女性於墮胎諮詢與手術之間，需等待一段特定時間，通常為二十四小時；
• 三十六個州要求未成年人士決定墮胎時，雙親需在某種程度上參與。

生命派與選擇派陣營有一共同目標，乃是減少每年美國的墮胎次數。美國國內與國外的研究皆表明，提供有效、安全性行為選擇方面的教育，以及避孕服務的管道，可降低墮胎率。美國各州依其領導階層的意識形態立場，持續定義、執行法律的同時，保障合法墮胎的權力仍然掌握在最高法院手中。最高法院法官的投票，對於美國墮胎權的影響至關重要。

相關研究課題

大多數使用避孕措施的人，皆會發現自己無論選擇何種方法，都存在一些缺點。荷爾蒙避孕法可能所費不貲，抑或會出現不良副作用；戴保險套或置入避孕海綿似乎會嚴重干擾性行為。諸多不便之處、副作用、無法百分之百有效等因素，都意味著我們需要比現行方式更有效、更多樣的避孕法。

高開發成本、政府法規、社會問題、政治制約因素、市場機制等，皆會對於限制避孕研究發揮影響。發展新避孕技術的最大障礙，可能在於對訴訟的恐懼。製藥廠商不會輕易忘記，一九七○年代與八○年代的子宮內避孕器市場，幾乎因為層出不窮的昂貴訴訟而全軍覆沒。

避孕研究有限的另一個原因是廣泛的政府規範，那需要詳盡的產品測試。雖然沒有人希望藥物中毒，但近距離檢視新藥問世的過程，應無妨害：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批准新藥平均需七點五年。藥品專利效期只有十七年，因此藥品一經批准銷售，製藥公司只有不到十年時間賺回開發成本。此外，製藥公司不願花費數百萬美元投入研究，新產品卻遭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打回票，不批准其營銷。化學家、「避孕藥之父」卡爾．傑拉西（Carl Djerassi）表示，安全性是相對概念，而非絕對概念。我們可能需要重新審視「安全何以稱其安全？」這個問題，並權衡可能的好處與可能出現的問題。

雖然研究已調查過多種男性避孕法，但沒有一種方法可於維持性慾的同時，充分根絕精子的產生。

結語

控制生育能力，有助於我們控制自己的人生，而且讓人類物種在這個世界上得以存續。節育議題引發許多帶有情緒的爭議。人們與機構皆傾向於相信，無論他們所持的立場為何，他們對於此問題的特定立場具有道德正當性。當每個人都試圖穿過爭議的泥淖，尋找自己的道路，我們的所學可以指點明路。我們需要掌握知識，不僅要了解避孕與節育的方法及機制，更要清楚我們自身的動機、需求、弱點與優勢。

相關書摘 ►美國大學性教育講義3：你該知道的「愛滋病」知識與人口統計學

書籍介紹

本文摘錄自《性的解析 美國大學性教育講義3：懷孕、生產、性的醫療與健康》，大家出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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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威廉．亞伯（William L. Yarber）、芭芭拉．薩雅德（Barbara W. Sayad）
譯者：林哲安

創造繼起的新生命，是性的重大意義之一；
但性的意義遠遠不僅止於傳宗接代，它更是對於我們的生命的自我完成。

「生，還是不生？」「拿掉還是生下來？」「去醫院生，還是在家裡生？」這一連串和性有關的決定，決定了我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，以及我們是什麼樣的人。我們的社會允許、支持我們做哪些決定，也決定了我們的社會是什麼樣的社會。

本書是《性的解析》系列的第三冊，著重在懷孕、生產、性的健康、疾病與醫療，這一冊的內容更接近我們的身體，也同樣接近我們的人生。

在本書中，我們將更深入認識以下這些議題

• 避孕的方法有哪些？如何選擇適合自己的避孕法？你╱妳支持墮胎權嗎？贊成與反對的原因分別為何？
• 不孕的原因是什麼？如何治療？生產一定要到醫院嗎，有沒有其他的替代方案？為什麼會有產後憂鬱症？
• 人對於自己身體形象的感受，如何影響其性生活？身心障礙者如何享受性生活？如何獲得性權？有哪些疾病與性有關？
• 什麼是性功能困難？有哪些不同的類型？有哪些因素會導致性功能不滿？
• 哪些行為提高了性感染疾病的風險？性感染疾病的種類有哪些？應該和性伴侶聊聊對方的性史和性病嗎？如何談起？
• 什麼是愛滋病？經由何種途徑感染？愛滋病的傳布呈現什麼樣的人口學現象？如何防治愛滋病，並保護自己？如果HIV病毒檢測結果呈現陽性，怎麼辦？

本書提醒了我們，性從來都不只是性，它關乎身體，也關乎觀念，更關乎他人和我們的人生。

本書是在美國長久以來採用，並廣受歡迎的大學性教育教科書，中譯本分為三冊出版：

《性的解析──美國大學性教育講義1：身體、性別與各年齡層的性》
性、流行文化與媒體╱不同文化與時代背景中的性╱關於性的批判性思考╱性學研究╱女性性器官、性生理與性反應╱男性性器官、性生理與性反應╱性別與性別角色╱性別變異╱兒童與青少年期的性╱成年期的性

《性的解析──美國大學性教育講義2：性愛與溝通、性表現、性犯罪與性產業》
愛與性╱嫉妒╱溝通與衝突╱性行為╱性腳本╱性變異╱性偏好症╱性騷擾╱性攻擊╱性侵害╱反對性歧視╱性交易╱同性婚姻╱性權

《性的解析──美國大學性教育講義3：懷孕、生產、性的醫療與健康》
避孕與節育╱墮胎╱受精╱懷孕╱不孕╱生產╱父職與母職╱性的健康╱性與癌症╱性功能困難與不滿╱性感染疾病╱人類免疫缺乏病毒與愛滋病

Photo Credit: 大家出版

責任編輯：翁世航
核稿編輯：丁肇九